潘学固先生1893年出生于安徽桐城一书香世家,祖上曾为“桐城派”首脑方苞、戴名世的老师。父亲潘淇能文善书,尤精草书,母亲亦通文墨,爱好诗词。潘学固幼承家学,从小熟读古文诗词,8岁开始写楹联,16岁学治印,17岁时曾为安庆某寺庙题写长联一副,为乡人所重。
及长,先生遵父命攻读法政,从北京政法大学毕业后到安徽省政府任职。尔后受“实业救国”思想影响,先后在安徽怀宁地区办了几个煤矿。抗战时到后方,在国民政府行政院赈济委员会工作,又到四川松潘创办官商合办性质的中华金矿公司,出任总经理和采金处处长。辗转奔走,以办事干练著称。但他本质上是文化人,而不是商人。最终还是走向文化艺术领导,以书法篆刻为专业。解放前夕,他举家自安庆到上海定居。
1960年先生被聘为上海市文史研究馆馆员。从此更潜心书法艺术研究。“悟已往之不谏,知来者之可追”。他用陶渊明的话表达自己的心情。 1961年4月,潘学固和沈尹默、潘伯鹰、王个簃、郭绍虞等书法大家,一起筹建了上海市书法金石篆刻研究会。 “书刻会”以文史馆书法组28位组员为基干,共吸收会员80多人。这是解放后第一个书法、篆刻家学术会团体,为上海书法家协会的成立奠定了基础。当时沈尹默等忙于其他事务,具体工作主要由潘学固承担。他全心投入,举办全国、全市性大型展览,编印书法资料;在上海青年宫、少年宫执教书法,循循善诱,桃李满天下。这个时期,他还创作了大量书法作品用于外事交往和寺庙殿宇。
潘学固擅长多种书体,尤精草书。一些评论家用“圆浑挥洒、率然天真”、“古淡闲雅、淳厚飘逸”、“秀丽苍劲、笔酣墨饱”、“逸兴悠然,人书俱老”等词语赞扬其书法,我以为是切中肯綮的。晚年,先生有感于“飞白体”在国内几近失传的现状,用不少时间研究“飞白”,反复琢磨,终于取得比较满意的书写结果。 “笔能生法立于心,意在笔先是准绳”(潘学固 《书法偈》)。他晚年做的另一件事,是悉心研究唐代书法理论家孙过庭的《书谱》,在深入堂奥、得其三味的基础上,尝试将《书谱》佚散失落补遗(尚未出版),并写出一篇篇深入浅出的书法论文,得到了书界同仁的赞赏。
潘学固不仅书品好,人品亦为人称道。一个人的人品并不总是统一的,而在潘先生身上则达到了统一。字如其人,他的书法反映了他的人文气象,自有一种才能持重而不失灵动秀逸的魅力。
我到文史馆工作时,先生已去世,虽未谋面,但接触了有关情况资料,他的形象在我脑际逐渐清晰起来。
记得前几年我到库房了解书面作品清理情况,有一次工作人员告诉我,发现有一捆潘学固的书法作品尚未清理。我一一验看,竟有一百零八幅之多,虽然有些是练笔之作,但也有不少是很好的书法作品。这些都还属于未列入登记的作品,而从馆藏目录看,潘先生也是提供作品最多的馆员之一。我联想当时刚参加了一位馆员后人为其父所办的书画展,看到琳琅满目的书画精品,非常高兴,回馆了解这位馆员的馆藏,仅一小品而已。后来馆里出版馆藏书法对联集,又发现有的著名书法家竟连一副对联也未留馆,以致文史馆不得不设法征集或到市场上通过拍卖以补缺。这虽然主要反映我们工作中存在的问题,但潘学固先生使我肃然起敬——他不图名不谋利,对文史馆工作和社会事业是那样的满腔热忱,尽心尽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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