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色晴看雨,江声夜听潮(书法)李鹏程书
当代的书法家,在草书的个性表达和抒情性方面,成就远远超越古人,书法作为艺术,当然地,在意、韵之外,还应该背负一种可以打动人的力量,从笔墨黑白之间,直指人心,这就是书法的情。李鹏程的草书,让我们理解了此一规律,隶书的古雅和楷书的方正都无法替代的是,草书是书法个性化的最佳载体,是个人情性的忠实伙伴。
看李鹏程的字,是印证书法审美特性的过程,像一次从入海溯源到融雪的漂流,铺开宣纸的一刻,便是寄托情怀的刹那,让无形之我抑或一个冥冥中的自己开始云游,那种思接万里的旅程,便是中国文化的传统。字如其人,不仅如人的性格,亦如人的心境,那一天的安宁、那一世的冲淡,都在心境之中和笔墨之间,用乖戾抑或恬淡的气息诠释出来,恰如李鹏程所言,没有两幅字是完全一样的,因为那一刻的心境在岁月的长河里只是书家与命运的偶遇,转眼即随风而逝,笔墨作为记忆的一种,被心境驱遣在时光中游走,被书家用草书的方式,最贴切地记录下来。这样的书法、这样的书家,才是红尘之外,用真心写字的。
篆隶楷行,都有九宫框限可言,到了草书,仿佛是河流奔涌至断崖那一刻的无羁,古往今来,无数书家在得到此刻的自由之时,无不忘情于解脱的狂放,张旭怀素,用狂癫来解读草书那种赋予灵魂的解放,然而,草书并不是由偏执狂主宰的世界。从二王张旭怀素一直到傅山王铎董其昌,传统在自然冲和与崎岖险峻之间双行,李鹏程的草书把传统之路上的寒风凛冽一一化去,呈现夹岸春花、沐风秋山的平和意境,他的草书读起来有春光般的和美,自然满溢开去,尽量藏锋不去用行楷笔画的转折和笔锋的变化,没有了他自称的“火气”,李鹏程的草书步入自然之境,无拘无束,像是清风林间随意的漫步,不疾不驰,不张不扬。
翻开他的作品集,草书写明代诗人沈周的《菊》,淡墨湿笔起势,笔随心意信步走来,一路烟云流润水雾峰峦,横幅中央“宜野心”的“心”字,淡墨枯笔写来仿若漫不经心,没有重笔转折的铿锵金石之声,却与之前疏朗的“然”字、之后凝重的“秋”字,形成反差、相映成趣,风格萧散恬淡、古雅平和,恰好扣题,在开阔疏朗的布局之中,把自陶渊明以来采菊东篱、悠然南山的菊之真味还原得淋漓尽致。
笔从曲处还求直,意到圆时更觉方。草书中堂《芙蓉楼送辛渐》依然沿着古秀圆劲的道路前行,与淡墨湿笔不同,这幅作品浓墨枯笔,笔画在流畅之中追求波澜和雄壮,大开大合,是笔墨用心营造的黑白交响曲,笔骨墨肉,以笔运墨,笔力筋骨强劲;以墨见笔,墨色五彩斑斓,这样的笔墨际会才是书中上乘。
风格的永恒与心境的多变,恰好是一对奇妙的组合,将书法这种我以我手写我心的艺术,打造得姿态万千、变化多端。正如李鹏程的楷书在求变,融魏碑笔法和汉隶韵味于一炉,古朴从容,他的草书虽然大多像春天般和美,并不妨碍他有时秋风乍起冰霜凌厉。
草书明诗《早梅》便是风格迥异的一幅佳作,篇首“万”字重力枯笔起,通篇笔锋顿挫转折、力道刚劲,书家以汉碑隶书笔意行草书之法,运笔缓慢沉着,提按转折之处,笔画硬朗遒劲,枯笔写“人”,“野”“人”之间,转折惊若断崖,瞬间的笔锋转换用心大胆,“水”字的长拉与“南”字的短驻,在起伏跌宕中展露节奏美,整体风格如大漠旷野、阳刚味十足。
史上草书方家,从二王以降,数量百千,世事不只让悲愤出诗人,还令悲愤出书家,怀素与张旭的狂癫,宋四家的激昂,直到明清傅山、王铎、董其昌,大多有志向未酬的郁闷或者亡国之痛,所有的大家都在草书的法度上突异求变寄托心迹,但草书不能任笔为体,草书法度的基础是楷法,姜夔《续书谱》说:“古人作草,如今人作真,何尝苟且,……虽复杂变化多端,而未尝乱其法度。”
对于法度的挑战是美学历程中最有冒险精神的尝试,李鹏程的草书,在整体的规矩平正中往往暗藏一两处玄妙,草书斗方韩翃诗《寒食》,流畅开朗,“轻烟散入五侯家”的“散”字,如同爨宝子碑体,把平淡的左右结构,书成上下结构,移步换景之中,青山凸显奇峰,令人不禁为匠心称奇。
但就总体而言,平和是平衡之美的综合,李鹏程在速度的快慢之间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平衡,在格局的收放之间找到了平衡,在运笔的顿挫与婉转之间找到了平衡,在墨色的浓淡之间找到了平衡,而最可贵的是,在心态的缓急之间、在世态的出入之间、在淡泊与投入之间找到了平衡,所以,李鹏程的字最终透出了平和之美,并以这种平和之美打动着欣赏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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